盘点 | 移动音频裂变史：电台已逝，谁又当立？

作者 | 齐朋利来源 | 三声 (tosansheng)

曾经高度竞争的移动音频平台，在经历了兴起、厮杀和转折之后，最后的幸存者都找到了自己的未来故事。

赖奕龙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已经是2018年1月。

荔枝创始人 赖奕龙

在北京康莱德酒店里，这位身穿纯色麻布衫、脸上带着些许腼腆的荔枝FM掌门人，一连接受了8家媒体的密集专访。对于这位一向行事低调的广东创业者来说，非常罕见。

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受困于融资和商业变现，赖奕龙和他一手创立的荔枝FM曾长期处于“失踪”状态。此次高调亮相正因为赖奕龙在这两件事上有了重要突破。

首先，1月3日，荔枝FM宣布完成5000万美元D轮融资，投资方包括兰馨亚洲和EMC。这是2015年C轮融资之后，荔枝FM时隔三年再次获得资本认可。

其次，相比资本输血，音频平台自身的造血能力无疑更引人关注。在10号的品牌战略升级发布会上，赖奕龙宣布经过一年多的尝试，荔枝FM平台上语音直播打赏收入目前月流水超过一亿，成为荔枝主要的收入来源。与此同时，荔枝FM将正式更名为荔枝，未来将以语音直播等手段打造面向年轻人的语音互动社区。

至此，喜马拉雅FM、蜻蜓FM和荔枝这三家重要的移动音频平台，都已经找到自己的新赛道和商业故事，也成为了持续四年的移动音频竞争中最后的胜利者与幸存者。

移动音频行业是伴随着智能手机普及的红利诞生的。在蜻蜓FM将原本散落在各地电台的内容集成到手机上之后，余建军、赖奕龙等一批连续创业者看准机会加入了进来。和大部分互联网行业一样，移动音频最早的竞争焦点在于内容和用户，第一轮争夺一直持续到2015年，下架风波正是当时激烈市场竞争的一个缩影。

随着市场份额在2015年底基本瓜分完毕，以打造大而全的移动网络电台为目标的发展模式开始遭遇营收瓶颈。最大语音收听场景的汽车最先被各家寄予厚望，但是车联网和智能硬件的最终结果都差强人意。而兴起于2016年年中的知识经济与音频直播为移动音频平台提供了新的思路。

基于PGC的内容属性，喜马拉雅FM和蜻蜓FM已经全面转向知识付费。坚持走UGC路线的荔枝则力图在语音直播和声音社交上做出更多尝试。与五年前相比，各家的发展状态以及方向已经大为不同。荔枝未来将很难再与喜马拉雅FM或蜻蜓FM产生直接竞争。这是移动网络电台的落幕，也是音频新的故事的开始。

兴起

加入蜻蜓FM之前，台湾人杨廷皓有着极为光鲜的履历。他最早在美国伊利诺大学研修计算机人工智能。2000年，还没读完博士的杨廷皓被微软西雅图总部挖走，每到周末有全美各地的企业请他去做讲座。之后杨廷皓从微软美国转到微软中国就职。2007年，杨廷皓加入视频网站Hulu并做到了公司高级副总裁。

2011年，在创新工场的一次会议上，杨廷皓认识了蜻蜓FM董事长张强和COO赵捷忻。当时，蜻蜓FM刚创立不久，集成国内外电台内容的模式让蜻蜓FM拥有了第一批种子用户。

不过，蜻蜓FM产品质量非常不稳定，尤其是在音频处理的相关技术上。杨廷皓后来曾坦言，自己当时并未看清楚像蜻蜓FM这样的产品的未来。一方面，自己与另外两个合伙人很投缘；另一方面，蜻蜓FM与自己技术背景相关。

再加上对传统媒体与互联网结合的创业方向的认同，杨廷皓最终在2012年“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蜻蜓FM并出任CEO。之后的五年时间里，杨廷皓一直是蜻蜓FM的掌舵人。

在杨廷皓加入蜻蜓FM的同时，连续创业者余建军正面临着创业生涯少有的重大失利。此前，毕业于西安交大的余建军从2001年开始创立过杰图软件、街景地图项目城市吧等多个项目。杰图软件和城市吧的成功让余建军实现了财务自由。

喜马拉雅FM联合创始人余建军

2012年上半年，余建军与合伙人陈小雨做了虚拟世界项目“那里世界”。这个项目用全景地图作背景结合人物和音视频，最终是要打造一个网络虚拟平台。由于缺乏硬件支持以及面临商业化难题，“那里世界“烧掉2000万后宣告失败。

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余建军考虑过个人培训、演唱会直播等多个创业方向。有的方向做了两个月，有的方向做了一周，最极端的情况则是上午想的方向下午就直接拍死。频繁的方向变动让员工开始质疑余建军，这导致80人的团队一度降到个位数。

2012年8月，余建军瞅准机会下定决心要做移动音频。当时，李开复发布了一篇名为《语音微博是个伪命题》的文章，业界对音频并不看好。而余建军则认为，移动互联网在2012年的普及让用户有了碎片化上网的时间，音频是满足碎片化时间的媒体。

其次，余建军注意到随着汽车人群兴起，广播电台正在以每年 30% 速度的获得新生。这被余建军解读为只要有合适的使用场景，音频就有机会。同时，余建军对音频和视频也进行了一番对比以寻找前者的优势，他认为视频一半成本是在版权上，30%-40%成本在带宽上，而音频UGC成本以及带宽成本要远远低于视频。

2013年3月，喜马拉雅FM正式上线，半年之后用户就达到千万。和喜马拉雅FM同年上线的还有荔枝FM、多听FM、考拉FM，移动音频行业正式形成市场规模。

赖奕龙毕业于深圳大学，和余建军等人类似，他从90年代末就开始连续创业。在创办荔枝FM之前，赖奕龙先后创立过企信通、摩网WAP门户等项目。虽然从中学就开始自学计算机技术，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个文艺青年。

大学毕业之初，赖奕龙曾做过电台音乐节目，这让他在互联网创业后一直有电台和声音情节。在美国旅行时，赖奕龙看到了一批美国声音媒体的崛起，他由此判断，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中国的移动电台也将会迎来复兴。

荔枝FM明确喊出了“人人都是主播”的口号，更强调让个体展示声音才华。在起步之时，荔枝FM只是基于微信的一个H5网页。荔枝团队用爬虫软件统计了4000多个中文博客，从中精选出500家再一一同主播沟通，最后将确定的300多家播客放到了荔枝的微信公号里。

通过不断优化，荔枝微信公号三个月内就收获了100万种子用户，日活超过了20万。这让荔枝FM避免了产品冷启动的问题。

作为一个细节控，赖奕龙在荔枝FM办公室——一幢建于1932年的老式洋房——花了很长时间，从俄罗斯团队画的10个草图里选出LOGO。2013年10月，荔枝FM的独立应用正式上线。

交战

有着“网络收音机”之称的蜻蜓FM，在内容建设上一直与传统电台内容联系紧密。2013年之前，蜻蜓FM的内容基本以3000多个广播电台和1000多家高校电台内容为主。随着各家移动音频平台入场，蜻蜓FM开始有意识地增加主播电台、有声读物等颠簸内容。

余建军对传统电台内容没有太多兴趣。喜马拉雅FM成立时的定义就是“重新发明电台”。在余建军看来，中国内地的电台内容同质化非常严重，主要就是交通信息、音乐和新闻这三大类。因此，喜马拉雅FM主打的是大平台战略，希望喜马拉雅FM能为用户提供“各种个性收听体验以及长尾丰富的内容。”

在具体切口上，喜马拉雅FM以有声读物和UGC模式作为起步内容。在自制音频节目没有那么丰富的时代，用户在音频平台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听书上。

各家在有声读物上的布局也直接影响到了日后的竞争格局。时至今日，在猎豹移动发布的2017年度音频App排行榜上，懒人听书的排位仅次于喜马拉雅FM高居第二。

荔枝FM在内容生产策略上采用了UGC模式，定位于个人情感诉求的风格以及基于UGC的社交推广让荔枝FM受到了大批女性用户的欢迎。同时对于荔枝FM和喜马拉雅FM来说，UGC还具有填补内容空白的功能。喜马拉雅FM还为优质主播提供认证功能。到2014年5月，通过喜马拉雅FM认证的音频主播超过6000名。

成立于2013年6月的考拉FM则以打造PGC音频自媒体著称。科技是考拉FM入手的第一个领域，成立不久便找到葛甲、青龙来贼等十余名科技圈知名人士入驻。之后，考拉FM联合全国百家电台DJ打造了《DJ有一首》、《一人一首成名作》等一批音乐自媒体节目。巅峰时，市面上一半优质音乐节目都出自考拉FM。

2014年3月，足球评论员张路、徐阳以及贺炜一同入驻考拉FM，这是考拉FM继科技和音乐之后向体育领域的又一次发力。考拉FM还在当时建立了自己的语音内容制作团队，通过与全国500名主持人和段子手建立独家合作关系，考拉FM能24小时持续产出内容。除了音频节目，考拉FM也拥有畅销小说等有声读物版权。

众多移动音频平台的密集出现很快引起了资本的关注。蜻蜓FM是最先获得资本青睐的，2013年获得创新工场投资，之后又获得了成为资本和中金公司的投资。2014年，荔枝FM先后获得经纬创投的A轮融资，以及晨兴资本和经纬创投联手的B轮融资。喜马拉雅FM也在这一年完成总额6150万美元的两轮融资。

移动音频平台

2014年9月，多听FM和优听Radio分别宣布完成了1000万美元和两千万元的融资。2015年1月，荔枝FM再次宣布获得2000万美元C轮融资，投资方为小米科技、顺为资本、经纬创投、晨兴资本。

这是移动音频发展史上最美好的早期时光，拿到多轮融资的移动音频平台都雄心勃勃地加入到争夺版权和市场份额的混战。

2015年的下架风波是这场混战的焦点战役。2015年4月，荔枝FM、多听FM同一天被App Store下架，两家均认为是喜马拉雅FM实施了“版权问题投诉”。赖奕龙表示，荔枝FM有确切证明喜马拉雅FM也侵犯了荔枝的独家版权。他对喜马拉雅FM的“恶性优化”很不满，“甚至搜索荔枝FM，喜马拉雅FM会排在第一位。”

随后，喜马拉雅FM因“疑似恶意刷榜”也遭到App Store强制下架，之后的两个多月内，喜马拉雅FM和荔枝FM被连续多次下架。喜马拉雅FM的连续下架是这家公司历史上最危急的时刻之一。因为随时有被封掉的可能，余建军辗转找到了苹果CEO蒂姆•库克的邮箱，给他发了一封很长的邮件，最终事情得到了解决。

这场波及甚广且不怎么光彩的风波带来的影响之一，就是各家在版权上的大举迈进。余建军直接放话，喜马拉雅FM版权上的壁垒再高都不嫌高。

2015年6月，喜马拉雅FM与拥有1000万部作品的阅文集团达成排他性合作。同时喜马拉雅FM与市面上9家一线图书公司签订独家战略合作，拥有市面上70%有声书改编权。

2015年8月，蜻蜓FM与鸿达以太达成版权战略合作，蜻蜓FM由此获得鸿达以太旗下多达10万部有声读物的相关授权。同时中国移动电台广告，蜻蜓FM在这一年开始启动PUGC大赛，蜻蜓FM大规模邀请传统电视广播的主持人和时事、军事、财经商业、人文历史领域等领域有专业建树的KOL和自媒体人入驻蜻蜓FM制作发布音频节目。

杨廷皓曾这样对比过UGC与PGC的不同——UGC内容活跃但不稳定。蜻蜓的PUGC战略是聚合传统电台主持人和自媒体人等有专业内容生产能力的人专门制作内容，这有利于确立清晰版权与商业模式。

喜马拉雅FM在2015年也在400万名草根主播中选出8万名认证主播，并设立喜马拉雅大学对主播进行专业培养。

2015年年底，喜马拉雅FM、蜻蜓FM、荔枝FM和考拉FM占据了移动音频市场80%的份额，市场竞争态势逐渐清晰。在2015年3月速途研究院的报告中，蜻蜓FM、考拉FM和喜马拉雅FM按累计下载量分列前三位。到了2015年9月，格局发生变化，喜马拉雅FM和蜻蜓FM陆续宣布自身平台用户突破2亿。

转折

本质上，此时移动音频平台的发展，依然更多地沿袭了打造移动网络电台的模式。

主要特征是追求内容上的大而全，以有声书、电台等内容吸引用户和流量，最后以广告变现。随着第一波移动互联网的红利结束、版权上的支出不断升高以及资本对于移动音频热情的下降，以广告变现为主要模式的移动音频平台已经逼近了自身天花板。

2015年，蜻蜓FM收入达到1亿，除去各项成本仍未盈利。杨廷皓曾谈到，当前传统电台广告在200个亿左右，“我们相信通过蜻蜓FM和其它音频产品四五年之内在线音频的广告份额能达到200个亿”。虽然蜻蜓FM也与欧莱雅和一汽等重要客户合作过商业定制电台，但音频内容一直缺乏爆款出现，这大大制约了移动音频平台的广告变现规模。

在“移动网络电台”的故事讲不通时，移动音频平台开始寻找新的场景和方向。作为最大音频使用场景的汽车，成为各家平台一致看好的变现方向。杨廷皓层认为，车联网会是继移动手机普及红利之外的新一轮红利。音频上车分为前装与后装市场，前装是指在汽车出厂前预装应用，后装要通过OBD接口联接设备。

由于面临汽车厂商系统兼容以及安全检验等问题，音频前装市场在实际操作中并不大。在2015年，蜻蜓FM通过与福特、沃尔沃、宝马、奥迪等超过50家整车厂和TSP厂商合作，拥有了数百万的预装量。从2015年开始中国移动电台广告，蜻蜓FM开始在后装市场发力。

考拉FM创始人俞清木是车联网的忠实拥趸，坚持上车是网络电台商业化最快速的途径，他的名言是“不上车的网络电台，不值一提。”

2015年，考拉FM一度覆盖了500多万车主、40多个汽车品牌及近百家合作伙伴。但是，车载音频的场景红利并未像移动音频平台期待的那样如期到来，相反，他们等来的却是资本寒冬与裁员风波。

2016年6月，考拉FM裁撤掉整个音娱部门，成为其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裁员时间。俞清木对外解释道，优质内容不一定要自己做，“关键看效率、看性价比”。根据了解，音乐版权成本是考拉FM所有内容版权中支出最多的板块，占到了其总成本的9%。但是考拉FM的自制音乐内容并不具备更大的优势。

虽然在裁员风波不久，考拉FM宣布了1.7亿元新一轮融资。但由于这轮融资用于音频广告平台建设而非内容版权，这最终导致了考拉FM的掉队。

在车联网之外，智能硬件一度也是移动音频平台看好的方向。喜马拉雅FM在2016年6月并购了海趣科技，海趣科技创始人李海波成为喜马拉雅硬件事业部总经理兼副总裁。

李海波告诉《三声》（ID：tosansheng）自己希望通过将硬件与喜马拉雅的内容结合，帮助喜马拉雅FM打造出一条“有内容有硬件有用户”的音频产业生态链。为此，喜马拉雅FM与华为、小米、海尔等300多家硬件厂商达成合作，并推出了随车听、听书宝、故事机、3D降噪耳机等一系列产品。喜马拉雅FM平台上的数千万条内容也将免费开放给所有能够合作的硬件厂商以及传统家电。

结果证明，无论是车联网还是智能硬件，都无法解决移动音频平台迫在眉睫的规模化变现的需求，也无法直接促进用户付费的成规模出现。这样的情况直到知识经济和移动直播的出现才开始发生变化。

2016年5月，以语音问答为主要形式的分答引爆了知识付费风潮。2015年11月就推出的得到App，也在此时推出《李翔商业内参》付费订阅专栏，同样是以音频为载体。语音的碎片化属性，使得其成为了知识经济的可靠载体。

余建军等人很早也注意到，《晓说》等知识节目的音频播放量要远高于视频。为此，余建军喊出了“音频是知识的良导体”的口号。

原本以有声读物和娱乐内容为主的移动音频平台，开始发掘音频与知识内容结合、最终通过用户付费实现回收的可能性。事实上，蜻蜓FM和喜马拉雅FM平台上部分有声读物内容一直是付费购买的，但付费规模相当有限也从未出现真正的爆款。

在一次从上海到西安出差的路上，余建军接到了马东电话。当时，马东正联合奇葩说团队打造一款音频节目。余建军听到这个项目后，临时改变行程赶去北京，在大雨中直接打车来到朝阳公园东六门，湿着身多走了一个门才走到位于朝阳公园东七门的米未办公室。

好好说话

裂变

蜻蜓FM 总裁 钟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