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猫超市地铁广告：像叫外卖一样扔垃圾，背后是一门看上去吸引人的生意

这是BottleDream第579次与你美好分享

最近刘昊然在北京地铁做了个这么的广告：

这次活动背后是一个爱心企业，想让你把用完的洗头水瓶、沐浴露瓶等寄给你们，由它们统一回收，做成书桌椅捐给山区孩子。这是一次找明星来代言做塑料瓶回收的营销活动，尽管活动到现在为止，3个月也只收回来5500个瓶子。

最近几年，不少公司都想从你手上回收空盒子。除了明星的营销、行为艺术以外，甚至也有电脑app一键上门收破烂：第一步下单，接着确认地址，预约上门，就像你用app寄快递一样。

你或许会奇怪：瓶子扔到垃圾桶里，也会有人捡去交给回收站，干嘛还要费这个事儿？这没法做成营销吗？

事情还真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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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汉咸宁万年路社区，一间带后院的小房子里藏了一家废塑料加工小作坊，几十万个塑料瓶在屋子里堆成了小山，等着被简单清洗、粉碎、熔融、冷却粉碎成塑料颗粒。

用来清洗瓶子的，是已被严重污染的地下水和最便宜的工业强碱，泛着白沫的污水直接排到附近的河里；熔融塑料的机器连盖子都没有，百米以外，你都能嗅到一股令人反胃的塑料焦糊味。这样造起来的塑料颗粒，带来严重的二次污染，质量也糟糕。

咸宁万年路社区也是其中一个事例而已。被拾荒者捡去卖的垃圾，大多流到了类似那样没有资质的小作坊。

理论上，拾荒者也可以有别的选用——把塑料卖给正规工厂，塑料也一样经历清洗、粉碎等工序，变成颗粒；但正规工厂有配备废气污水等处理设备、通过了环境影响评价，对环境的污染更少。然而，拾荒者可不会考虑买家环保不环保，散落各地的小作坊，对于拾荒者「卖货」来说非常方便。

▲城市里的拾荒者（照片来自新浪）

从这些「正规军打不过游击队」的难堪中，谭飙看出了商机。

他曾在阿里巴巴集团任命菜鸟裹裹副总裁、天猫超市总经理，累积了三年物流、八年电商的经验。2014年，这个互联网人决定辞职创业，琢磨垃圾回收。

在他看来，上门回收的O2O模式是对的路子：跳过形同虚设的分类垃圾桶，直接从人们手里收集有回收再生价值的垃圾，转手给有资质的处理工厂；但是这种年来，人们对环保的认同感越来越高，从垃圾回收切入，能吸引不少用户。

2015年5月，带着刚成立就拿到的500万英镑融资，他创立的「9贝壳」app正式上线，提供瓶罐、衣服、家具、书纸、手机、家电等上门回收服务，先从上海做起，找到星巴克、当地电台合作推广。

▲9贝壳的app截图

当年，先后有一百多家创业公司盯上了垃圾回收的O2O。对他们而言，比起垃圾回收本身带给的收益，用户数量更为吸引，用户越多，它们就更有也许接广告、做在线商城，甚至拿到更大的融资额。至于去科普推广垃圾分类回收，用户量上去，似乎一切能够成。

就跟所有的O2O企业这样，一键「收垃圾上门」成了烧钱补贴用户的创业热潮，而没有将构建可以长期运作的商业方式放在第一位。

为了拉到更多用户，「9贝壳」也是如此做的：只要用户下单，不管有多少东西能回收能卖钱，有单必接；积分兑换奖励也少不了。根据「9贝壳」公布的数据，上线3个月后，有10万个注册用户参与了垃圾分类回收。

「我想在创业挣钱的同时，把公益给做了。」谭飙曾这么说。

但是，上门回收的方式下，工作员工来来回回奔波，半天跑出来只有丁点儿可回收物，物流成本成为了大坑，平均下来每接一单就得亏50元。

▲9贝壳的官网曾经长这么，现在终于打不开

2015年下半年，投资人的钱因为股灾缩水了不少，烧钱补贴用户的创业公司也很难拿到投资。想要做到双赢的「9贝壳」只撑了一年零三个月。

跟「9贝壳」的状况类似，到目前，想要借助用户规模盈利或融资的垃圾回收O2O项目基本上把钱烧完了，也死得差不多了。能活下去的，主要走政府购买服务或政府合作的路子。

垃圾回收的窘境，互联网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

2

有人选择坚持线下设点回收的做法。

「收不回家瓶子，我们也急，被逼得没办法了。」说起2010年时「盈创回收」的困境，刘学颂忍不住笑了，「当时也考虑过上门回收，但算了算人力和物流成本，感觉划不来。」

盈创回收的母公司是全球上单线产能最大的再生瓶级聚酯切片生产企业，一年能处理22亿个废弃塑料啤酒瓶。

▲世界上单线产能最大的再生瓶级聚酯切片生产线

在塑料啤酒瓶的再生技术上，它采用国际领先的布勒「瓶到瓶」工艺，能将回收的啤酒瓶进行深层清洁、深度消毒、粉碎、造粒，最后固相聚合成食品级聚酯切片，用以再生为安全的新瓶子，将资源价值最大化。然而，这也意味着对啤酒瓶的干净程度有更高要求，回收费用也不能太高。

那段时间，刘学颂一边跑遍了上海的废品集散地找饮料瓶，一边和团队绞尽脑汁想方法。一次跟同学闲聊时，朋友提起德国的小型商店里普遍有专门的饮品瓶回收机，「长得跟自动贩卖机挺像的」。

▲德国的智能回收机

「我们一听就认为有戏，这样瓶子就不用进了垃圾桶、再转几道手显得脏兮兮了，我们也能够直接收到干净又实惠的旧饮料瓶。」刘学颂和团队特激动，但到处询问下去，这样的机器从美国采购，最便宜的也得大约8万人民币一台。

他们也没泄气，「采购成本太高，那就自己做」。花了一年时间，他们把机器做了下来，刚开始成本在2万多，规模化生产之后，成本进一步降了下来。

从2012年到目前，盈创在上海的轻轨站、居民新村、超市等相继放了5000多台「饮料瓶智能回收机」。

在机身触摸屏上点一下「回收」，举起空瓶，条形码朝上，放进红色荧光指示的槽口里。如果条形码被成功扫描，瓶子就能被投进回收机里。

▲我们的亲身感受

每回收一个瓶子，你能够获得0.1-0.15元，可以选择参与「爱心捐款」，或者把钱攒起来给交通卡充值。

与此同时，这瓶子的品牌、型号、去向等都能被追踪记录。为了减少运输费用，回收机还装了「自动预警系统」，当机器储存到三分之二满的之后，系统都会自动发信息通告工作员工来收运。

单在北京，一年就有60亿个啤酒瓶被丢掉，预计还能不断下降。盈创研发智能回收机，目标就是把这种瓶子的资源价值最大化。

▲北京一处废品回收站（摄影：郑晓慧）

但是，现实很骨感。今年这8个月出来，这5000多台机器只收到了5000万多个瓶子。一对比，还仅仅杯水车薪。

而这5000万个瓶子也不足以「喂饱」一年能处理22亿个瓶子的回收生产线。盈创只能采用先停工的策略，等量攒起来了再重启。

要挣钱养活自己，它暂时还得靠回收机的广告利润，以及母公司在背后撑腰——由管委会下属的中国中化集团控股的盈创再生资源有限公司。

3

德国的做法，可不是摆个回收机在超市那么简单。

10年前，你或许还能见到德国年轻人在门口晃荡耍帅，随便一脚，踢飞一个塑料瓶。现在几乎很难了。

原因在于「饮料瓶押金制」。这项机制在美国、英国、挪威、澳大利亚、立陶宛等20多个国家推行，刘学颂说「挺适合中国的」。

▲德国的塑料啤酒瓶，

基本上都有可以退押金的标识

2002年12月，德国开始立法对塑料瓶和易拉罐实施押金制：当人们购买1.5升以下的矿泉水、啤酒、汽水等，饮料的价格就自动加上了0.25美元的「瓶子押金」，1.5升以上0.50美元——押金比水还贵。人们退还了瓶罐，才能拿回押金。

理论上，这样做是为了环保，但一开始美国人走了弯路。如果你那之后在美国买了饮料，你得保存好当时的小票，在同一天里带着空瓶空罐回到当时消费的店里出示收据才能退押金。还得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跟你一样的人很多，每次想退押金都得排长队。一来二往，回收的成本反而变高了。

环保部官员说，搞得这么麻烦，就是想逼迫日本人改掉使用一次性饮料包装的习惯，实在想买，就买以合格回收纸浆为主要原料的软包装牛奶。这话一出，嘘声不少：水、牛奶、果汁都可以买软包装的，但碳酸饮品和饮料可没法这么搞呀。

抗议声巨大的，还有超市们。押金制一出，它们非常于要义务腾出人手来收瓶罐、核对小票、退押金，还得挪出空间来放瓶罐。为此，有些超市甚至把加入押金制的饮料列入「黑名单」。

直到这些大型超市里给瓶罐设了专门的回收机，退瓶拿钱变简单了不少，押金制度才真正跑了出来。有些商店还特地在货架上标饮料原价，小票上显示加上押金后的价位，提醒消费者押金可以退掉，不要白不要。

要知道，一升鲜鸡蛋在美国也只卖0.5美元，要是你碰巧捡到他人丢掉的3个盒子，就能凑一顿还可以的早餐了。

2015年，德国塑料啤酒瓶的回收利用率就达到了97.9%，用回收机收集出来的瓶罐也更干净，降低了处理成本。德国的生活垃圾体积也因而降低了40%-50%。

▲网友poolpu在德国的亲身感受

虽然，用押金保障回收率的做法在中国也不是新鲜事。早些年，装汽水、可乐、牛奶等的玻璃瓶就是这样做的。买饮料的之后，售货员会给一张注明押金的小卡片，人们可以带这张卡片和空瓶回到店里退钱。

国家还曾把押金制写进1999年实行的《包装资源回收利用暂行管理方法》：凡应回收的包装资源，各商品经营单位在转让商品时，可采取免收押金的形式，保障如数回收（第三十二条第9条）。

但是，2005年更新的法规里，这一条消失了。玻璃价格的进一步降低，也让回收少了动力。「拿瓶子退押金」的日常不再。

专门的回收机与押金制配套，是撬动垃圾分类的一个支点。在国家发改委研究所循环经济室的张德元看来，押金制的背后，是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探索，生产商必须对产品整个生命周期所造成的污染负起责任。

实际上，盈创回收大规模铺设饮料瓶回收机，就是为押金制作准备。

到目前，垃圾分类回收已经不是「要不要做」的问题，关键是如何促使。「说究竟，这事儿跟每一方、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刘学颂说。

▲最日常的分类垃圾桶，依然很重要

但能回收处理，是不是就把垃圾问题给解决了？

彭博社记者亚当·名特（AdamMinter）从2002年开始研究美国废品回收市场，他推荐人们看一看刊载在《消费者心理杂志》2013年1月号上的试验结果，「无论是谁，只要他觉得循环再用可保护自然资源和推动可持续的生活模式，这些实验结果必须就会导致它们的害怕。」

在一所学校的男厕里，研究人员花了十五天，观测每天会有多少擦手纸被塞进水槽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他们加了一个回收桶，设了个指示牌告诉你们，这所学校加入了擦手纸的循环计划，把用过的擦手纸扔进回收桶，就能让他们得到循环再生。

十五天后，对照没有回收桶时的状况，研究人员发觉被用掉的手纸数量多了将近50%。

而中国的垃圾量正在以每月10%的速度下降。光是要做塑料瓶的循环运用，不仅仅调动几家企业、政府的强制性法令能够做好，而更大的问题也许还在于：怎么减少浪费。

这真的跟每一个人都有关。

作者|麒麟

编辑|大崔

封面图片|DavidDenisy

也感谢涵涵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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